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嵇康的诗词(4首)

嵇康的简介

嵇康(224-263,一说223-262),字叔夜,汉族,三国时期魏国谯郡铚县(今安徽省宿州市西)人。著名思想家、音乐家、文学家。正始末年与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学新风,主张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、“审贵贱而通物情”,为“竹林七贤”的精神领袖。曾娶曹操曾孙女,官曹魏中散大夫,世称嵇中散。后因得罪钟会,为其构陷,而被司马昭处死。

  • 两汉:嵇康
   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:「闻之前论曰:『治世之音安以乐,亡国之音哀以思。
    』夫治乱在政,而音声应之;故哀思之情,表于金石;安乐之象,形于管弦也。
    又仲尼闻韶,识虞舜之德;季札听弦,知众国之风。
    斯已然之事,先贤所不疑也。
    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,其理何居?若有嘉讯,今请闻其说。
    」主人应之曰:「斯义久滞,莫肯拯救,故令历世滥于名实。
    今蒙启导,将言其一隅焉。
    夫天地合德,万物贵生,寒暑代往,五行以成。
    故章为五色,发为五音;音声之作,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。
    其善与不善,虽遭遇浊乱,其体自若而不变也。
    岂以爱憎易操、哀乐改度哉?及宫商集比,声音克谐,此人心至愿,情欲之所锺。
    故人知情不可恣,欲不可极故,因其所用,每为之节,使哀不至伤,乐不至淫,斯其大较也。
    然『乐云乐云,锺鼓云乎哉?哀云哀云,哭泣云乎哉?因兹而言,玉帛非礼敬之实,歌舞非悲哀之主也。
    何以明之?夫殊方异俗,歌哭不同。
    使错而用之,或闻哭而欢,或听歌而戚,然而哀乐之情均也。
    今用均同之情,案,「戚」本作「感」,又脱同字,依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改补。
    )而发万殊之声,斯非音声之无常哉?然声音和比,感人之最深者也。
    劳者歌其事,乐者舞其功。
    夫内有悲痛之心,则激切哀言。
    言比成诗,声比成音。
    杂而咏之,聚而听之,心动于和声,情感于苦言。
    嗟叹未绝,而泣涕流涟矣。
    夫哀心藏于苦心内,遇和声而后发。
    和声无象,而哀心有主。
    夫以有主之哀心,因乎无象之和声,其所觉悟,唯哀而已。
    岂复知『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已』哉。
    风俗之流,遂成其政;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,审国风之盛衰,吟咏情性以讽其上,故曰『亡国之音哀以思』也。
    夫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憎、惭、惧,凡此八者,生民所以接物传情,区别有属,而不可溢者也。
    夫味以甘苦为称,今以甲贤而心爱,以乙愚而情憎,则爱憎宜属我,而贤愚宜属彼也。
    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,我憎而谓之憎人,所喜则谓之喜味,所怒而谓之怒味哉?由此言之,则外内殊用,彼我异名。
    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,则无关于哀乐;哀乐自当以情感,则无系于声音。
    名实俱去,则尽然可见矣。
    且季子在鲁,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,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?又仲尼闻《韶》,叹其一致,是以咨嗟,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,然後叹美邪?今粗明其一端,亦可思过半矣。
    」秦客难曰:「八方异俗,歌哭万殊,然其哀乐之情,不得不见也。
    夫心动于中,而声出于心。
    虽托之于他音,寄之于余声,善听察者,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。
    昔伯牙理琴而锺子知其所志;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;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。
    夫数子者,岂复假智于常音,借验于曲度哉?心戚者则形为之动,情悲者则声为之哀。
    此自然相应,不可得逃,唯神明者能精之耳。
    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,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。
    今不可以未遇善听,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;见方俗之多变,而谓声音无哀乐也。
    」又云:「贤不宜言爱,愚不宜言憎。
    然则有贤然后爱生,有愚然后憎成,但不当共其名耳。
    哀乐之作,亦有由而然。
    此为声使我哀,音使我乐也。
    苟哀乐由声,更为有实,何得名实俱去邪?」又云:「季子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;仲尼叹《韶》音之一致,是以咨嗟。
    是何言欤?且师襄奏操,而仲尼睹文王之容;师涓进曲,而子野识亡国之音。
    宁复讲诗而后下言,习礼然后立评哉?斯皆神妙独见,不待留闻积日,而已综其吉凶矣;是以前史以为美谈。
    今子以区区之近知,齐所见而为限,无乃诬前贤之识微,负夫子之妙察邪?」主人答曰:「难云:虽歌哭万殊,善听察者要自觉之,不假智于常音,不借验于曲度,锺子之徒云云是也。
    此为心悲者,虽谈笑鼓舞,情欢者,虽拊膺咨嗟,犹不能御外形以自匿,诳察者于疑似也。
    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,犹谓当有哀乐耳。
    又曰:「季子听声,以知众国之风;师襄奏操,而仲尼睹文王之容。
    案如所云,此为文王之功德,与风俗之盛衰,皆可象之于声音:声之轻重,可移于後世;襄涓之巧,能得之于将来。
    若然者,三皇五帝,可不绝于今日,何独数事哉?若此果然也。
    则文王之操有常度,韶武之音有定数,不可杂以他变,操以余声也。
    则向所谓声音之无常,锺子之触类,于是乎踬矣。
    若音声无常,锺子触类,其果然邪?则仲尼之识微,季札之善听,固亦诬矣。
    此皆俗儒妄记,欲神其事而追为耳,欲令天下惑声音之道,不言理以尽此,而推使神妙难知,恨不遇奇听于当时,慕古人而自叹,斯所□大罔后生也。
    夫推类辨物,当先求之自然之理;理已定,然后借古义以明之耳。
    今未得之于心,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证,自此以往,恐巧历不能纪。
    」「又难云:「哀乐之作,犹爱憎之由贤愚,此为声使我哀而音使我乐;苟哀乐由声,更为有实矣。
    夫五色有好丑丑,五声有善恶,此物之自然也。
    至于爱与不爱,喜与不喜,人情之变,统物之理,唯止于此;然皆无豫于内,待物而成耳。
    至夫哀乐自以事会,先遘于心,但因和声以自显发。
    故前论已明其无常,今复假此谈以正名号耳。
    不为哀乐发于声音,如爱憎之生于贤愚也。
    然和声之感人心,亦犹酒醴之发人情也。
    酒以甘苦为主,而醉者以喜怒为用。
    其见欢戚为声发,而谓声有哀乐,不可见喜怒为酒使,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。
    」秦客难曰:「夫观气采色,天下之通用也。
    心变于内而色应于外,较然可见,故吾子不疑。
    夫声音,气之激者也。
    心应感而动,声从变而发。
    心有盛衰,声亦隆杀。
    同见役于一身,何独于声便当疑邪!夫喜怒章于色诊,哀乐亦宜形于声音。
    声音自当有哀乐,但暗者不能识之。
    至锺子之徒,虽遭无常之声,则颖然独见矣,今蒙瞽面墙而不悟,离娄昭秋毫于百寻,以此言之,则明暗殊能矣。
    不可守咫尺之度,而疑离娄之察;执中痛之听,而猜锺子之聪;皆谓古人为妄记也。
    」主人答曰:「难云:心应感而动,声从变而发,心有盛衰,声亦降杀,哀乐之情,必形于声音,锺子之徒,虽遭无常之声,则颖然独见矣。
    必若所言,则浊质之饱,首阳之饥,卞和之冤,伯奇之悲,相如之含怒,不占之怖祗,千变百态,使各发一咏之歌,同启数弹之微,则锺子之徒,各审其情矣。
    尔为听声者不以寡众易思,察情者不以大小为异,同出一身者,期于识之也。
    设使从下,则子野之徒,亦当复操律鸣管,以考其音,知南风之盛衰,别雅、郑之淫正也?夫食辛之与甚噱,薰目之与哀泣,同用出泪,使狄牙尝之,必不言乐泪甜而哀泪苦,斯可知矣。
    何者?肌液肉汗,?笮便出,无主于哀乐,犹?酒之囊漉,虽笮具不同,而酒味不变也。
    声俱一体之所出,何独当含哀乐之理也?且夫《咸池》、《六茎》,《大章》、《韶夏》,此先王之至乐,所以动天地、感鬼神。
    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,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,必须圣人理其弦管,尔乃雅音得全也。
    舜命夔「击石拊石,八音克谐,神人以和。
    」以此言之,至乐虽待圣人而作,不必圣人自执也。
    何者?音声有自然之和,而无系于人情。
    克谐之音,成于金石;至和之声,得于管弦也。
    夫纤毫自有形可察,故离瞽以明暗异功耳。
    若乃以水济水,孰异之哉?」秦客难曰:「虽众喻有隐,足招攻难,然其大理,当有所就。
    若葛卢闻牛鸣,知其三子为牺;师旷吹律,知南风不竞,楚师必败;羊舌母听闻儿啼,而审其丧家。
    凡此数事,皆效于上世,是以咸见录载。
    推此而言,则盛衰吉凶,莫不存乎声音矣。
    今若复谓之诬罔,则前言往记,皆为弃物,无用之也。
    以言通论,未之或安。
    若能明斯所以,显其所由,设二论俱济,愿重闻之。
    」主人答曰:「吾谓能反三隅者,得意而忘言,是以前论略而未详。
    今复烦循环之难,敢不自一竭邪?夫鲁牛能知牺历之丧生,哀三子之不存,含悲经年,诉怨葛卢;此为心与人同,异于兽形耳。
    此又吾之所疑也。
    且牛非人类,无道相通,若谓鸣兽皆能有言,葛卢受性独晓之,此为称其语而论其事,犹译传异言耳,不为考声音而知其情,则非所以为难也。
    若谓知者为当触物而达,无所不知,今且先议其所易者。
    请问:圣人卒人胡域,当知其所言否乎?难者必曰知之。
    知之之理何以明之?愿借子之难以立鉴识之域。
    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?将吹律鸣管校其音邪?观气采色和其心邪?此为知心自由气色,虽自不言,犹将知之,知之之道,可不待言也。
    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,假令心志于马而误言鹿,察者固当由鹿以知马也。
    此为心不系于所言,言或不足以证心也。
    若当关接而知言,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,然后知之,则何贵于聪明哉?夫言,非自然一定之物,五方殊俗,同事异号,举一名以为标识耳。
    夫圣人穷理,谓自然可寻,无微不照。
    苟无微不照,理蔽则虽近不见,故异域之言不得强通。
    推此以往,葛卢之不知牛鸣,得不全乎?」又难云:「师旷吹律,知南风不竞,楚多死声。
    此又吾之所疑也。
    请问师旷吹律之时,楚国之风邪,则相去千里,声不足达;若正识楚风来入律中邪,则楚南有吴、越,北有梁、宋,苟不见其原,奚以识之哉?凡阴阳愤激,然后成风。
    气之相感,触地而发,何得发楚庭,来入晋乎?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,时至而气动,律应而灰移,皆自然相待,不假人以为用也。
    上生下生,所以均五声之和,叙刚柔之分也。
    然律有一定之声,虽冬吹中吕,其音自满而无损也。
    今以晋人之气,吹无韵之律,楚风安得来入其中,与为盈缩邪?风无形,声与律不通,则校理之地,无取于风律,不其然乎?岂独师旷多识博物,自有以知胜败之形,欲固众心而托以神微,若伯常骞之许景公寿哉?」又难云:「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。
    复请问何由知之?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?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,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,故知其丧家邪?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,非理之所得也。
    虽曰听啼,无取验于儿声矣。
    若以尝闻之声为恶,故知今啼当恶,此为以甲声为度,以校乙之啼也。
    夫声之于音,犹形之于心也。
    有形同而情乖,貌殊而心均者。
    何以明之?圣人齐心等德而形状不同也。
    苟心同而形异,则何言乎观形而知心哉?且口之激气为声,何异于籁?纳气而鸣邪?啼声之善恶,不由儿口吉凶,犹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。
    心能辨理善谈,而不能令内?调利,犹瞽者能善其曲度,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。
    器不假妙瞽而良,?不因惠心而调,然则心之与声,明为二物。
    二物之诚然,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,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。
    察者欲因声以知心,不亦外乎?今晋母未待之于老成,而专信昨日之声,以证今日之啼,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?」秦客难曰:「吾闻败者不羞走,所以全也。
    吾心未厌而言,难复更从其馀。
    今平和之人,听筝笛琵琶,则形躁而志越;闻琴瑟之音,则听静而心闲。
    同一器之中,曲用每殊,则情随之变:奏秦声则叹羡而慷慨;理齐楚则情一而思专,肆姣弄则欢放而欲惬;心为声变,若此其众。
    苟躁静由声,则何为限其哀乐,而但云至和之声,无所不感,托大同于声音,归众变于人情?得无知彼不明此哉?」主人答曰:「难云:琵琶、筝、笛令人躁越。
    又云:曲用每殊而情随之变。
    此诚所以使人常感也。
    琵琶、筝、笛,间促而声高,变众而节数,以高声御数节,故使人形躁而志越。
    犹铃铎警耳,锺鼓骇心,故『闻鼓鼙之音,思将帅之臣』,盖以声音有大小,故动人有猛静也。
    琴瑟之体,间辽而音埤,变希而声清,以埤音御希变,不虚心静听,则不尽清和之极,是以听静而心闲也。
    夫曲用不同,亦犹殊器之音耳。
    齐楚之曲,多重故情一,变妙故思专。
    姣弄之音,挹众声之美,会五音之和,其体赡而用博,故心侈于众理;五音会,故欢放而欲惬。
    然皆以单、复、高、埤、善、恶为体,而人情以躁、静而容端,此为声音之体,尽于舒疾。
    情之应声,亦止于躁静耳。
    夫曲用每殊,而情之处变,犹滋味异美,而口辄识之也。
    五味万殊,而大同于美;曲变虽众,亦大同于和。
    美有甘,和有乐。
    然随曲之情,尽于和域;应美之口,绝于甘境,安得哀乐于其间哉?然人情不同,各师所解。
    则发其所怀;若言平和,哀乐正等,则无所先发,故终得躁静。
    若有所发,则是有主于内,不为平和也。
    以此言之,躁静者,声之功也;哀乐者,情之主也。
    不可见声有躁静之应,因谓哀乐者皆由声音也。
    且声音虽有猛静,猛静各有一和,和之所感,莫不自发。
    何以明之?夫会宾盈堂,酒酣奏琴,或忻然而欢,或惨尔泣,非进哀于彼,导乐于此也。
    其音无变于昔,而欢戚并用,斯非『吹万不同』邪?夫唯无主于喜怒,亦应无主于哀乐,故欢戚俱见。
    若资偏固之音,含一致之声,其所发明,各当其分,则焉能兼御群理,总发众情邪?由是言之,声音以平和为体,而感物无常;心志以所俟为主,应感而发。
    然则声之与心,殊涂异轨,不相经纬,焉得染太和于欢戚,缀虚名于哀乐哉?秦客难曰:「论云:猛静之音,各有一和,和之所感,莫不自发,是以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。
    此言偏并之情先积于内,故怀欢者值哀音而发,内戚者遇乐声而感也。
    夫音声自当有一定之哀乐,但声化迟缓不可仓卒,不能对易。
    偏重之情,触物而作,故今哀乐同时而应耳;虽二情俱见,则何损于声音有定理邪?主人答曰:「难云:哀乐自有定声,但偏重之情,不可卒移。
    故怀戚者遇乐声而哀耳。
    即如所言,声有定分,假使《鹿鸣》重奏,是乐声也。
    而令戚者遇之,虽声化迟缓,但当不能使变令欢耳,何得更以哀邪?犹一爝之火,虽未能温一室,不宜复增其寒矣。
    夫火非隆寒之物,乐非增哀之具也。
    理弦高堂而欢戚并用者,直至和之发滞导情,故令外物所感得自尽耳。
    难云:偏重之情,触物而作,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。
    夫言哀者,或见机杖而泣,或睹舆服而悲,徒以感人亡而物存,痛事显而形潜,其所以会之,皆自有由,不为触地而生哀,当席而泪出也。
    今见机杖以致感,听和声而流涕者,斯非和之所感,莫不自发也。
    」秦客难曰:「论云: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。
    欲通此言,故答以偏情感物而发耳。
    今且隐心而言,明之以成效。
    夫人心不欢则戚,不戚则欢,此情志之大域也。
    然泣是戚之伤,笑是欢之用。
    盖闻齐、楚之曲者,唯睹其哀涕之容,而未曾见笑噱之貌。
    此必齐、楚之曲,以哀为体,故其所感,皆应其度量;岂徒以多重而少变,则致情一而思专邪?若诚能致泣,则声音之有哀乐,断可知矣。
    」主人答曰:「虽人情感于哀乐,哀乐各有多少。
    又哀乐之极,不必同致也。
    夫小哀容坏,甚悲而泣,哀之方也;小欢颜悦,至乐心喻,乐之理也。
    何以明之?夫至亲安豫,则恬若自然,所自得也。
    及在危急,仅然后济,则?不及亻舞。
    由此言之,亻舞之不若向之自得,岂不然哉?,至夫笑噱虽出于欢情,然自以理成又非自然应声之具也。
    此为乐之应声,以自得为主;哀之应感,以垂涕为故。
    垂涕则形动而可觉,自得则神合而无忧,是以观其异而不识其同,别其外而未察其内耳。
    然笑噱之不显于声音,岂独齐楚之曲邪?今不求乐于自得之域,而以无笑噱谓齐、楚体哀,岂不知哀而不识乐乎?」秦客问曰:「仲尼有言:『移风易俗,莫善于乐。
    』即如所论,凡百哀乐,皆不在声,即移风易俗,果以何物邪?又古人慎靡靡之风,抑忄舀耳之声,故曰:『放郑声,远佞人。
    』然则郑卫之音击鸣球以协神人,敢问郑雅之体,隆弊所极;风俗称易,奚由而济?幸重闻之,以悟所疑。
    」主人应之曰:「夫言移风易俗者,必承衰弊之後也。
    古之王者,承天理物,必崇简易之教,御无为之治,君静于上,臣顺于下,玄化潜通,天人交泰,枯槁之类,浸育灵液,六合之内,沐浴鸿流,荡涤尘垢,群生安逸,自求多福,默然从道,怀忠抱义,而不觉其所以然也。
    和心足于内,和气见于外,故歌以叙志,亻舞以宣情。
    然后文之以采章,照之以风雅,播之以八音,感之以太和,导其神气,养而就之。
    迎其情性,致而明之,使心与理相顺,气与声相应,合乎会通,以济其美。
    故凯乐之情,见于金石,含弘光大,显于音声也。
    若以往则万国同风,芳荣济茂,馥如秋兰,不期而信,不谋而诚,穆然相爱,犹舒锦彩,而粲炳可观也。
    大道之隆,莫盛于兹,太平之业,莫显于此。
    故曰「『移风易俗,莫善于乐。
    』乐之为体,以心为主。
    故无声之乐,民之父母也。
    至八音会谐,人之所悦,亦总谓之乐,然风俗移易,不在此也。
    夫音声和比,人情所不能已者也。
    是以古人知情之不可放,故抑其所遁;知欲之不可绝,故因其所自。
    为可奉之礼,制可导之乐。
    口不尽味,乐不极音。
    揆终始之宜,度贤愚之中。
    为之检则,使远近同风,用而不竭,亦所以结忠信,著不迁也。
    故乡校庠塾亦随之变,丝竹与俎豆并存,羽毛与揖让俱用,正言与和声同发。
    使将听是声也,必闻此言;将观是容也,必崇此礼。
    礼犹宾主升降,然后酬酢行焉。
    于是言语之节,声音之度,揖让之仪,动止之数,进退相须,共为一体。
    君臣用之于朝,庶士用之于家,少而习之,长而不怠,心安志固,从善日迁,然后临之以敬,持之以久而不变,然后化成,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。
    故朝宴聘享,嘉乐必存。
    是以国史采风俗之盛衰,寄之乐工,宣之管弦,使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以自诫。
    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。
    若夫郑声,是音声之至妙。
    妙音感人,犹美色惑志。
    耽?荒酒,易以丧业,自非至人,孰能御之?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,故具其八音,不渎其声;绝其大和,不穷其变;捐窈窕之声,使乐而不淫,犹大羹不和,不极勺药之味也。
    若流俗浅近,则声不足悦,又非所欢也。
    若上失其道,国丧其纪,男女奔随,淫荒无度,则风以此变,俗以好成。
    尚其所志,则群能肆之,乐其所习,则何以诛之?托于和声,配而长之,诚动于言,心感于和,风俗一成,因而名之。
    然所名之声,无中于淫邪也。
    淫之与正同乎心,雅、郑之体,亦足以观矣。
  • 魏晋:嵇康
    鸳鸯于飞,肃肃其羽。
    朝游高原,夕宿兰渚。
    邕邕和鸣,顾眄俦侣。
    俛仰慷慨,优游容与。
    鸳鸯于飞,啸侣命俦。
    朝游高原,夕宿中洲。
    交颈振翼,容与清流。
    咀嚼兰蕙,俛仰优游。
    泳彼长川,言息其浒。
    陟彼高冈,言刈其楚。
    嗟我征迈,独行踽踽。
    仰彼凯风,涕泣如雨。
    泳彼长川,言息其沚。
    陟彼高冈,言刈其杞。
    嗟我独征,靡瞻靡恃。
    仰彼凯风,载坐载起。
    穆穆惠风,扇彼轻尘。
    奕奕素波,转此游鳞。
    伊我之劳,有怀遐人。
    寤言永思,寔钟所亲。
    所亲安在,舍我远迈。
    弃此荪芷,袭彼萧艾。
    虽曰幽深,岂无颠沛。
    言念君子,不遐有害。
    人生寿促,天地长久。
    百年之期,孰云其寿。
    思欲登仙,以济不朽。
    缆辔踟蹰,仰顾我友。
    我友焉之,隔兹山梁。
    谁谓河广,一苇可航。
    徒恨永离,逝彼路长。
    瞻仰弗及,徙倚彷徨。
    良马既闲,丽服有晖。
    左揽繁弱,右接忘归。
    风驰电逝,蹑景追飞。
    凌厉中原,顾盻生姿。
    携我好仇,载我轻车。
    南凌长阜,北厉清渠。
    仰落惊鸿,俯引渊鱼。
    盘于游田,其乐只且。
    凌高远盻,俯仰咨嗟。
    怨彼幽絷,室迩路遐。
    虽有好音,谁与清歌。
    虽有姝颜,谁与发华。
    仰讯高云,俯托轻波。
    乘流远遁,抱恨山阿。
    轻车迅迈,息彼长林。
    春木载荣,布叶垂阴。
    习习谷风,吹我素琴。
    交交黄鸟,顾俦弄音。
    感悟驰情,思我所钦。
    心之忧矣,永啸长吟。
    浩浩洪流,带我邦畿。
    萋萋绿林,奋荣扬晖。
    鱼龙瀺灂,山鸟羣飞。
    驾言出游,日夕忘归。
    思我良朋,如渴如饥。
    愿言不获,怆矣其悲。
    息徒兰圃,秣马华山。
    流磻平皋,垂纶长川。
    目送归鸿,手挥五弦。
    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。
    嘉彼钓叟,得鱼忘筌。
    郢人逝矣,谁与尽言。
  • 魏晋:嵇康
    康白:足下昔称吾于颍川,吾常谓之知言。
    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,何从便得之也?前年从河东还,显宗、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,事虽不行,知足下故不知之。
    足下傍通,多可而少怪;吾直性狭中,多所不堪,偶与足下相知耳。
    闲闻足下迁,惕然不喜,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,引尸祝以自助,手荐鸾刀,漫之膻腥,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。
    吾昔读书,得并介之人,或谓无之,今乃信其真有耳。
    性有所不堪,真不可强。
    今空语同知有达人无所不堪,外不殊俗,而内不失正,与一世同其波流,而悔吝不生耳。
    老子、庄周,吾之师也,亲居贱职;柳下惠、东方朔,达人也,安乎卑位,吾岂敢短之哉!又仲尼兼爱,不羞执鞭;子文无欲卿相,而三登令尹,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。
    所谓达能兼善而不渝,穷则自得而无闷。
    以此观之,故尧、舜之君世,许由之岩栖,子房之佐汉,接舆之行歌,其揆一也。
    仰瞻数君,可谓能遂其志者也。
    故君子百行,殊途而同致,循性而动,各附所安。
    故有处朝廷而不出,入山林而不返之论。
    且延陵高子臧之风,长卿慕相如之节,志气所托,不可夺也。
    吾每读尚子平、台孝威传,慨然慕之,想其为人。
    少加孤露,母兄见骄,不涉经学。
    性复疏懒,筋驽肉缓,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,不大闷痒,不能沐也。
    每常小便而忍不起,令胞中略转乃起耳。
    又纵逸来久,情意傲散,简与礼相背,懒与慢相成,而为侪类见宽,不攻其过。
    又读《庄》、《老》,重增其放,故使荣进之心日颓,任实之情转笃。
    此犹禽鹿,少见驯育,则服从教制;长而见羁,则狂顾顿缨,赴蹈汤火;虽饰以金镳,飨以嘉肴,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。
    阮嗣宗口不论人过,吾每师之而未能及;至性过人,与物无伤,唯饮酒过差耳。
    至为礼法之士所绳,疾之如仇,幸赖大将军保持之耳。
    吾不如嗣宗之资,而有慢弛之阙;又不识人情,暗于机宜;无万石之慎,而有好尽之累。
    久与事接,疵衅日兴,虽欲无患,其可得乎?又人伦有礼,朝廷有法,自惟至熟,有必不堪者七,甚不可者二:卧喜晚起,而当关呼之不置,一不堪也。
    抱琴行吟,弋钓草野,而吏卒守之,不得妄动,二不堪也。
    危坐一时,痹不得摇,性复多虱,把搔无已,而当裹以章服,揖拜上官,三不堪也。
    素不便书,又不喜作书,而人间多事,堆案盈机,不相酬答,则犯教伤义,欲自勉强,则不能久,四不堪也。
    不喜吊丧,而人道以此为重,已为未见恕者所怨,至欲见中伤者;虽瞿然自责,然性不可化,欲降心顺俗,则诡故不情,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,五不堪也。
    不喜俗人,而当与之共事,或宾客盈坐,鸣声聒耳,嚣尘臭处,千变百伎,在人目前,六不堪也。
    心不耐烦,而官事鞅掌,机务缠其心,世故烦其虑,七不堪也。
    又每非汤、武而薄周、孔,在人间不止,此事会显,世教所不容,此甚不可一也。
    刚肠疾恶,轻肆直言,遇事便发,此甚不可二也。
    以促中小心之性,统此九患,不有外难,当有内病,宁可久处人间邪?又闻道士遗言,饵术黄精,令人久寿,意甚信之;游山泽,观鱼鸟,心甚乐之;一行作吏,此事便废,安能舍其所乐而从其所惧哉!夫人之相知,贵识其天性,因而济之。
    禹不逼伯成子高,全其节也;仲尼不假盖于子夏,护其短也;近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,华子鱼不强幼安以卿相,此可谓能相终始,真相知者也。
    足下见直木不可以为轮,曲木不可以为桷,盖不欲枉其天才,令得其所也。
    故四民有业,各以得志为乐,唯达者为能通之,此足下度内耳。
    不可自见好章甫,强越人以文冕也;己嗜臭腐,养鸳雏以死鼠也。
    吾顷学养生之术,方外荣华,去滋味,游心于寂寞,以无为为贵。
    纵无九患,尚不顾足下所好者。
    又有心闷疾,顷转增笃,私意自试,不能堪其所不乐。
    自卜已审,若道尽途穷则已耳。
    足下无事冤之,令转于沟壑也。
    吾新失母兄之欢,意常凄切。
    女年十三,男年八岁,未及成人,况复多病。
    顾此悢悢,如何可言!今但愿守陋巷,教养子孙,时与亲旧叙离阔,陈说平生,浊酒一杯,弹琴一曲,志愿毕矣。
    足下若嬲之不置,不过欲为官得人,以益时用耳。
    足下旧知吾潦倒粗疏,不切事情,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贤能也。
    若以俗人皆喜荣华,独能离之,以此为快;此最近之,可得言耳。
    然使长才广度,无所不淹,而能不营,乃可贵耳。
    若吾多病困,欲离事自全,以保余年,此真所乏耳,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!若趣欲共登王途,期于相致,时为欢益,一旦迫之,必发狂疾。
    自非重怨,不至于此也。
   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,欲献之至尊,虽有区区之意,亦已疏矣。
    愿足下勿似之。
    其意如此,既以解足下,并以为别。
    嵇康白。
  • 魏晋:嵇康
    息徒兰圃,秣马华山。
    流磻平皋,垂纶长川。
    目送归鸿,手挥五弦。
    俯仰自得,游心太玄。
    嘉彼钓叟,得鱼忘筌。
    郢人逝矣,谁与尽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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